2018年「亞太區網路治理論壇」會後記:下篇/陳映竹
今年的亞太區網路治理論壇(APrIGF)在南太平洋的萬那杜舉辦;本文作者除參與之外,也在會中主講了部份議程、並且針對網路治理與安全主題與各國重要人士進行廣泛討論,本文為作者的與會心得記錄下篇。
[embed]https://medium.com/@smokingtuna/yingchu-90462750d3f3[/embed]
請參閱本文上篇。
國家經濟的發展包括了人流、資訊流、金流、物流等相關領域。其中金流涉及了國家的貨幣政策、以及財政部門的法規;例如P2P交易、數位貨幣、以及加密貨幣的使用。
物流則涉及了交通建設、資通訊應用,例如物流車的位置追蹤、基地台的建設等基礎發展。
如今,這些議題已經不像以往那麼涇渭分明,都涵蓋在「數位經濟」的範疇裡,而且跟網路科技有緊密的關連。
許多應用的背後更涉及國家政策、消費者行為、公司治理等議題;由於台灣政府認為,這些網路上的行為還是必須由實體世界的法規管理,所以沒有另立特定的法律、也沒有依時空情境的改變來調整。
雖然我不認為需要再另立新法或設置專區,但仍然需要依情境適當修改法律;同時也要廣納多方利害關係人的意見,才能均衡發展、減少對弱勢族群的傷害,並鼓勵民間研發創新,也讓企業和大眾學習承擔風險。
跨國合作仍受限於地理、法規、語言文化的差異
在這樣的場合裡,一定會談到「如何促進國際合作」;尤其亞太地區的範圍實在太大,經濟、網路的發展程度也不一,所以今年MSG(多方利害關係人指導小組)還特別去查詢在不同組織裡定義的「亞太地區」到底包含哪些國家。
2017年在曼谷的午餐時間,同桌的人在交談時就討論過,為什麼東亞和南亞幾乎沒有合作;當時談到語言、文化、習俗的不同,使得政府之間的合作更為困難。而又由於政治語言難以捉摸,所以公民社群之間的合作交流反而更加容易推展。
在經歷聯合國IGF、以及這三年的APrIGF經驗,我發現聯合國IGF有六種官方語言,但參與者來自於亞洲各國的APrIGF,卻只用英文作為主要溝通語言。
來自新加坡、香港、馬來西亞、萬那杜、澳洲等國的與會者,有不少是平時就習慣以英文溝通的;但像是台灣、中國、日本、泰國、韓國,雖然也大力推廣英文或多語教育,但改用英文來思考可能還是有點吃虧。
所以,願意開口交談的人,並不見得就是熟悉該領域議題的關係人。
語言是一個重要因素,每個地區也有著複雜的政治與各種因素,除了語言是第一道門檻外,經濟發展、文化甚至地理位置都會成為進入門檻。
這也是2017年在亞太網路資訊中心國際會議(APNIC)時,我們討論為什麼女性參與者那麼少,也不願發言的原因,已經是很生硬的專業知識內容,還要用自己不熟悉的語言來講述,這會造成講者很大的心理障礙。
今年年初和七月的聯合國IGF所召開的MAG(多方利害關係人諮詢小組)的公開會議上,中國的代表也不止一次談到語言不友善的問題(聯合國雖有六種官方語言,但溝通及會議還是以英文為主),同時也有人提到希望今年也能有亞洲區的社群參與。
在幾次IGF性別議題工作小組裡就有談到,可能會設計一些問卷來瞭解各國女性上網的情況,也有人提到需要翻譯成當地或受訪對象使用的語言,不然無法取得未受英語教育的網路使用者的意見。
即使是聯合國IGF,也會出現因時區不同,而造成大洋洲國家人民無法參與工作小組會議的情況出現。今年某位大洋洲國家的代表,就在七月的MAG公開諮詢會議上提到,每次會議舉辦的時間,他們都無法參加。
大洋洲區域的時區在UTC+10或UTC+11,台灣的時區則位於UTC+8;會議時間因為主要成員的關係,多半都在歐美地區的下午或中午時段連線,但這卻是亞太地區的三更半夜。
如何看待「網路治理」和「網路治理論壇」
如果以整體國家、區域的經濟發展來說,「網路治理」或「數位轉型」絕對不是唯一的議題;在這樣的場域裡,各自討論著人工智慧、區塊鏈、網路附加服務(OTT)、網路安全等等當前所謂的「網路趨勢技術」,但卻往往忽略了「人才培育」才是基本要素。
去年我曾向Don Tapscott請教「什麼是數位人才、又如何培育數位人才?」;他則用身旁的例子告訴我:「你看,那邊的服務生很會使用手機,經常低頭用手機傳送訊息;但她的工作並不需要靠手機或網路來解決問題。」
現在的迷思是「網路技術可以解決一切」,但我們卻忽略了「人」才是使用這些科技的必要元素。
「網路治理論壇」提供了一個場域,讓所有關心網路科技發展、網路對人與社會的影響、以及網路生態體系中各個角色的人,都聚集在這個平台上討論;讓每個利害關係人都參與其中、彼此交流。
網路治理論壇是屬於公共服務性質的平台,而不是找尋解答、簽訂區域合作、經濟合作條款的場所;當然,會有人因為參與這些活動而受益,但也有人會因為工作領域太遙遠、或是因為得不到經濟資助,而忍痛放棄與會。
我們以往會感慨政府「不作為」,到後來心態則轉變為希望政府瞭解民間活動、並給予法規或跨國談判的協助;例如訂定國與國之間的貿易互惠協議、國境管理、稅務管轄、貨幣政策穩定等等。
由於這些項目目前還是只能由政府執行,所以政府必須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能做、該做的事。
區域合作的形式有很多,包括經濟合作、自由貿易區、關稅同盟、共同市場等等,這些都是透過區域經濟合作來進行各種協調;但這些談判與合作也多半只有國家層級才能做到,並不是社群合作的層級可以完成的。
這些結果在IGF裡不容易看到,但IGF卻是一個很棒的跨領域交流平台。如果有政府人員參與其中,就能與各方利害關係人交流;同時也能透過參與IGF活動發言,讓社群瞭解政府的立場、以及可以提供的協助。
一般來說,要讓政府與社群合作是相當困難的;但台灣曾經發生過、或是現在正在發生的案例,在亞洲都已經算是相當難得。
台灣的防救災通報系統、公民參與的經驗,都已經和國外社群進行過交流;而這些由民間社群主動發起和討論的經驗,都能引導其他國家的人民以類似的方式來參與政策、改變決策方式。這樣的效果,會比純粹由政府代表之間進行交流來得更大。
與其說,這樣的論壇活動是讓參與者尋找解答,還不如說是藉由它來看到兩件事:
多方利害關係人機制在網路治理論壇中的運作是可行的:不再因為多邊機制或代表制,而損害了弱勢團體的利益;它會讓你看到平常看不到的社會面、瞭解網路使用族群的多重面向,而不是一廂情願的理想化思考。
台灣沒有想像的那麼糟:在2018年的議程裡,由於主辦國的地理位置和參與者多來自大洋洲國家,所以也討論到網路科技應用在防救災的應用。尤其是日本和台灣,都有很好的案例或經驗移轉可以提供;可惜的是,我對這個領域涉獵較少,無法在這方面發言。
台灣女性在爭取平權的路上,其實走過了不少辛苦的路,才有現在的成果;現在,女性不止有投票權,政府也鼓勵女性創業、或是再回到就業市場。
今年TWIGF的「台灣女性在ICT相關產業的就業機會與未來」會議內容,也分別擴散到了國外社群;當我們討論要給女性更多的高階主管職位時,有些國家的女性還被困在文化習俗中,既走不出來、又渴望突破。
甚至在某些議題的場合裡,參與者更直接表明了比起「電子化政府」,他們更需要的一個「穩定運作的政府」。
「網路科技」是工具,我們現在則利用這個工具塑造出想要的未來,「未來的願景」才是我們的目標;在達到這個目標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個人的心理、社會層面,或是政府、國家層級,都必須透過不同的專業或跨領域平台討論,人才也需要跨領域交流。很明顯的,現在已經不是「專業分工」的年代;因為專業化過程會弱化個人對工作的目標感,所以必須尋求跨領域、多樣化的發展,才有可能為各種衝突找出多方都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案。
而網路治理論壇就是一個很好的跨領域平台。它讓人接觸更多樣的議題、也是一個讓人理解與自身密切相關議題的平台;它更提供了一個場域,讓每個人都有平等的說話機會。
結語
回頭檢視這一切,與Klaus Schwab所著《第四次工業革命》一書中談到的內容都有關連;但我們往往很容易因為專注於自己關心的議題,而出現「當局者迷」的情況:
我們要把握這次劇烈的技術變革機會,反思我們的本質與世界觀。當我們愈深入思考如何利用這場技術革命,就愈能審視自身以及這些技術所催生的潛在社會模式,我們也就更有機會推動革命的發展,從而改善世界狀況……。
推動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發展,使其賦權於民,以人為本,而不是去人性化,造成社會分裂,這絕非是某一個利益相關群體或產業靠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工作,也不是某一個國家或地區單槍匹馬就能完成的任務。
今年的APrIGF裡,也許因為舉辦地較遠的原因,而看到了許多年輕的新面孔,他們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與作法;而參與的講者也不再是以往兩年那些固定的臉孔。今年透過社群郵件群組,讓提案者和可能的講者自己組織、找尋議程,但當然也提高了許多參與者可能無法出席、或是網路連線品質不佳等各種不確定的風險。
但如果不要太執著於參與者、議題分布、人際關係和社交活動的問題,倒是可以看到每年議題的轉變、不同地區對網路治理議題的喜好、以及網路發展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層面;同時,我們也能藉此仔細省思自己在這一波洪流裡的角色與位置,在觀察發展之餘,也謹慎跨出每一步。
只有保有隨時變動的彈性,才不會被這波數位洪流淹沒。
本文已獲作者授權並經本站重新編輯,未經書面許可禁止轉載。本站文章提供付費授權轉載或出版,請參閱授權說明、或來信 ask@tuna.to 洽詢。如果您喜歡這篇文章,請多按下方的「拍手」圖像幾次、或是分享到社群網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