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矽谷再思考:理清政策,直指目標,不需再以「矽谷」包裝/鄭兆倫
行政院五大產業創新研發計畫中,「亞洲矽谷」政策掀起最多波濤。「矽谷」一詞給所有人帶來太多刻板印象、太多想像與太多模糊空間。
下一步,只要能夠清楚陳述這個新政府最重要科技政策的每個目標、以及要做的事,不再包山包海,這政策就不一定要叫做亞洲矽谷。
如果從國發會2016年6月公布的規劃來看,「亞洲矽谷」是由多個政策組合在一起的:
亞洲矽谷計畫思維一:全球連接、在台定規格、台灣生產
國發會一再陳述亞洲矽谷計畫重點在於幫助台灣跟上物聯網發展趨勢,觀察其計畫內許多「國際合作」、「大企業合作」等等規劃,其真正的功能比較趨近向全球各處「矽谷」的企業招手,呼籲來台灣進行快速試製與試量產的。
這個功能與其稱為亞洲矽谷,不如稱為「矽谷第二棒」;但具有「矽谷第二棒」功能的區域,真的要說,比較像深圳。但政策總不能叫「台灣深圳」、「台灣華強北」吧?這命名也凸顯了整個國家對於科技產業鏈視野有限,只敢言必稱矽谷的沉疴。
既然本質是「矽谷第二棒」,那當然關鍵目標就是「將國家原有的製造能量接上(外國)的新創公司」。所以原本的亞洲矽谷計畫,點中的是PC、筆電、手機甚至是機能布料等各種「能夠做出國際新創企業心中所想的產品原型、並能夠協助量產」的企業。能夠對接這個政策的台灣民間企業,自然不是網路新創族群,而是有工廠、有機臺、有機房的大廠。
從總體經濟效益的考量來看,即便科技製造業在話題性或未來性上感覺相對弱勢,但是國發會仍必須用上述「矽谷第二棒」的政策吸引科技製造業回流。
亞洲矽谷計畫思維二:繼續協助台灣創新創業
國發會照顧到了科技製造業,但是原本網路新創怎麼辦?國發會跟上述的科技製造業連結有限(每天在聯繫這些科技製造業的是經濟部)。國發會相對熟悉的是新創企業、特別是網路新創。於是國發會原本拿手的創新創業政策又融合進了亞洲矽谷計畫。
資金、交流、平台、人才、法規等等,這些都是不需要「矽谷第二棒」之名,也不需要落地在桃園就能夠推動的事務;但是創新創業跟「矽谷」兩字在台灣的同義性是那麼地強,所以亞洲矽谷計畫當然順理成章又得把創新創業政策一起包進去。想要積極對接這個政策的台灣民間企業,就是以需要政府投資與對人才鬆綁的網路新創族群為主了。
網路新創目前在規模與絕對產值仍遠低於科技製造業;要能向立法機關爭取夠多的預算,跟科技製造業綁在一起是最快的做法,但也可能造成兩個產業互相爭食的景象。
亞洲矽谷計畫思維三:國家實驗場化
除了吸引科技製造業回臺、繼續推動創新創業之外,整個國家「實驗場化」是第三個思維。台灣是小國家,沒有龐大的民間消費市場吸引國際企業進駐,也沒有鉅額的政府投資可以憑空拉抬起整個產業。小國家如新加坡與台灣,只能靠不斷地開放實驗性活動,藉以吸引國際企業來台從事研發,藉以獲得創新活動的知識外溢效果(knowledge spilloff),進而刺激本土產業一起升級,或得到進入全球供應鏈的新機會。
為了吸引全球企業前來進行研發活動,政府提供空間供企業進行測試(實體虛擬都有),甚至動用採購預算來購買這些創新產品或服務,這都是國際間常見的創新政策。雖然目前台灣在提供測試環境跟創新採購的相關法規尚未健全,必須注意開放目的在於激勵創新而非讓政府買單,但總體方向與其他追求競爭力提升的小國並無太大區別。
亞洲矽谷計畫思維四:費解的「在桃園」策略
「為什麼要在桃園?」這或許是目前版本的亞洲矽谷計畫裡面最令人費解的思維。前述幾個思維或許並沒有清楚聚焦特定產業發揮效益,但仍都與科技產業發展有高度關聯。然而,「亞洲矽谷在桃園」此項地理性的決策則相對難找到支持點。在沒有良好支持論點下卻又不斷出現要在桃園進行多處土地開發或指定其為實驗區,這裡面政府可能的思維或許有幾項:
桃園擁有台灣最多科技製造業工廠
桃園鄰近桃園機場,有國際交流地利之便
五大產業政策分布各地,政策資源投入必須平衡
另一方面,國發會不是經濟部,應顧及者非僅有產業而已。國發會是否因為在內政、政治治理等領域有所考量因而需要於桃園進行開發,則是將國發會必然無法迴避的問題。
結論:把不同政策目的分清楚,產業各自就位討論就好
相對於五大產業政策中的智慧機械、國防科技、生技、綠能等計畫,「亞洲矽谷」揉合了太多思維、太多的企圖,引動太多關係人,掀起淘天論戰自然在所難免。政府若要力挽狂瀾,關鍵仍在於把「想達到什麼目標、需要做哪些事」講清楚。若要滿足各項來看,亞洲矽谷計畫至少必須分成三個分項:
科技製造業集結:供應鏈整合、彈性製造、對接全球各地矽谷新創
創新創業扶植:人才、資金、法規等創新創業政策續行
國際實驗場化:實體/虛擬實驗場域、用創新採購等手法實際把應用轉化為都市的效率
上述三個領域,許多行政部門與各智庫遠在新政府上任前就多有研究,同時民間企業參與意願也相當高昂,並非全然沒有資料可供參考。行政院想要重新定位亞洲矽谷政策,需要的不是衍生出更多工作項目讓計畫書看起來「更周全」,而是需要把到底有多少目的、每個目的打算做哪些事清楚寫出來,再與社會有效討論。
如果能夠有效討論,讓關係人各就各位、並創造新的官與民對話典範,不需要冠上「矽谷」也能建立自信。屆時整個計畫是否叫做「亞洲矽谷」,又有何差?